王晓峰小小说的源与流牛

王晓峰 中国的小说，自古就不登大雅之堂，或者说，不为主流社会、主流文化所认可。学术界一般都认为小说发源于先秦的神话传说。后经南北朝的志怪小说，唐宋传奇、宋元话本和明清小说几个阶段，然后发展成现代小说的模式。其实，这是一种很笼统的概括。中国小说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演变而成了今天。它的发展进化有两个主要脉络。一是文言话语系统的：从《山海经》等神话传说、魏晋南北朝的志人志怪小说发展到唐代文人的自觉创作 传奇，再到清人的文人小说，比如蒲松龄的《聊斋志异》；另一个是口语(白话)话语系统的，即从民间说话开始的，主要是口头创作和口口相传。到了城市的诞生和发展到一定的规模，开始有了有闲阶层和有闲时间之后，即有了勾栏瓦舍之后，也就有了业余和职业传说故事的人，使用的就是口语(白话)。比如戴不凡就说过： 南宋时杭州的说书艺人，固不限于专业的 ，也有 业余的或是业余出身的说书艺人。 ①他们所说的话，成了话本，成为话本小说。在讲的过程中，讲话人有时要添油加醋，有时还要节外生枝，就开始了不自觉和自觉的话本小说创作；有了印刷术后，还把这些讲话整理印刷出来，成为纸媒白话小说，比如《红楼梦》。

两种类型的小说，都是从民间兴起，都不入流。

研究小说的起源，一般都是这样表述：最早的 小说 一词，见于《庄子?外物篇》： 饰小说以干县令，其于大达亦远矣 ，指的是小人(无头脑、无见识的人)之言，和现代小说的内涵相去甚远。东汉的班固《汉书?艺文志》说： 小说家者流，盖出于稗官，街谈巷语、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 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 ，并同时认为： 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 ，小说家并未入 可观者之列。 这是说古时候在老百姓中间有专门收集记录小说的官员；小说的 小 ，小人也，小文也。梁太子肖统编选的《文选》卷三十一里，李善(唐人)注引桓谭的《新论》： 小说家合残丛小语，近取譬喻，以作短书，治身理家，有可观之辞。 《隋书? 德籍志》认为： 小说者，街谈巷语之说也。 都是说小说不是正经的玩意。到了清代，小说仍被认为是雕虫小技，民间玩艺，甚至是 琐语淫词 。《四库全书总目》中，认为自古以来小说合三个类别： 其一叙述杂事；其一记录异闻；其一缀辑琐语 。同时，《四库》里还说： 屈原《天问》杂陈神怪，是莫知所出，意即小说家言。 由此可见，我国古代小说的内涵比较广泛，今天的散文、杂记甚至戏曲莫不进入小说，内涵以 牛鬼蛇神 和奇闻轶事为主，形式上却不是鸿篇巨制。

这小说原本就是通俗的和大众百姓的。

郑振铎说过： 俗文学 就是通俗文学，就是民间文学，也就是大众的文学。换一句话，所谓俗文学就是不登大雅之堂，不为学士大夫所重视，而流行于民间 ② 相对于俗文学，他还提出了 庙堂文学 ③的命名。在中国古代，小说当然是相对于庙堂文学的，是起源于民间，为主流文化之外的民间消闲之用，为的是百姓之娱之乐。

学者董乃斌说过：中国的 神话便应被看作叙事文学之源 ④；这样作为叙事文学的 唐传奇作品堪为取得文体独立地位的小说之最初范本。 ⑤这是文言话语系统的小说。作为小说的构成材料，文言的凝练和高度概括的特点，在传播手段和途径不发达的古代，成为小说流传、传承的极为经济的工具和载体，但也不利于广泛的传播和普及。特别是，用现代小说的文体分类，它也存在着小小说、中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之别。篇幅短小的文言小说，经常出现一句话的句式，很短很短的。

这样，是不是可以考虑，小小说的源头，其实可以溯源于中国的古代神话传说?那种 残丛小语 、 尺寸短书 ，那种 志怪 、 传奇 ?也许中国古人就是习惯和喜欢这样的小说。有的学者也注意到这各问题，罗书华就说过： 庄子不仅首先提出了 小说 概念，《庄子》的许多篇章也可以视为后世小说的前源。即如 (《庄子》 此为引者所加)所写的任公子钓鱼的故事，几乎就是一篇微型小说。 ⑥因此说，小小说和小说所有文体一样，都能在中国传统文体里找到自己的源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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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戴不凡《小说见闻录》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2月1版，第284页。

②③郑振铎《中国俗文学史》东方出版社1996年 月1版，第1页，第9页。

④⑤董乃斌《中国古典小说的文体独立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2月1版，第80页，第169页。

⑥罗书华《中国小说学主流》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年12月1版，第 5页。